第87章 美人骨7

        曦薇一整晚没有合眼,分不清心里是愧疚作祟还是旁的。来了随意轩,没想到竟然正好遇见了在侍从们拥簇下从里边出来的符月。

        垂眸行礼,“三公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符月停下脚步,看见是曦薇缓而笑了笑:“嫂子何须和我这么客气?我往日便听说太子哥哥有一位模样极美的未婚妻,一直好奇着呢。”她一顿,半是玩笑道:“如今一见方才知道何为三界第一美人,让我见了都自惭形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曦薇勾唇笑了笑,可是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。

        前世她和符月并没有什么交情,昨日宴上符月也对妖族视而不见,如今又突然如此热切,实在是让人不免的多想。

        况且天界谁人不知道太子对这门婚事十分不满?取消也不过是迟早的事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垂眸敛下眼底的嘲弄,道:“公主过谦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符月见曦薇态度不冷不热的,也不在乎,“我听闻魔族风情热烈,今日又恰逢是花节,让我期待了许久。我前几日就让人在魔都订上了画舫,现在正准备过去,若是赶得巧还能看烟花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符月笑吟地向曦薇发起邀请:“嫂子可赏脸一同去看看?”

        曦薇抬眸看着符月,神色有些歉疚,“我还有别的事情,恐怕要辜负公主好意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真是可惜了。”符月叹了口气:“我也不打搅嫂子办正事了,我们改日再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符月笑着离开了,出了内殿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消失了。她昨天看曦薇那神情恍惚的模样,就猜测到了她和陈容之间恐怕有过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 下意识不希望两人见面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身边的侍女愤愤不平:“这妖族就是不要脸,明明和我们殿下有了婚约,还一个劲儿盯着魔帝看,昨天奴就见她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符月敲了敲那侍女的额头:“你和我哥哥那点事真是整个公主府都知道了,不知羞,往后曦薇嫁入太子府,你即便是成了哥哥的人,也得叫她一声夫人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侍女生了几分颜色,不过也只是太子闲来无事的消遣罢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符月看的透彻,可是却没有点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太子说了不会娶她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别胡说八道。”符月赶紧阻止了侍女的话,皱起了眉头:“你这话也就在我面前说说,若是让曦薇听到了,你往后还能想着嫁给我哥哥?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叹了口气:“天界有许多事都是由不得自己的,哪怕哥哥是太子,也需受这规矩拘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侍女听的不甘心,可是却只能咬了咬唇,忍下了,“可是她朝三暮四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符月笑了:“魔帝年纪轻轻却如此优秀,曦薇也年岁正好,暗中思慕魔帝也不奇怪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侍女听符月这么说,只道符月性子太过宽厚,待她回了天界一定要告诉太子曦薇是如何水性杨花的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哼,幸好魔帝生了慧眼,对那妖女爱答不理的。”她吐槽了曦薇后,又讨好般地笑:“奴倒是觉得魔帝对公主你格外不同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符月低头笑了笑,粉面微红:“净瞎说,我如今要为父皇母后分忧,自然是无心情爱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随意轩。

        曦薇端着茶杯,目光却定定地盯着茶水上漂浮的一片茶叶。自下人通报也过去了一会儿了,可是陈容却还是不知踪影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帝君本在等少主的,可是前边雀歌姑娘突然身体不适,硬是把帝君请了过去。”侍女十分不好意思。

        又是雀歌。

        曦薇把茶杯放下:“能和我说说你们帝君是个什么样的人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侍女愣了愣:“奴也不是很清楚,帝君来历神秘,实力却很强,才来了一个月便继位了。”她顿了顿:“原本奴们都以为帝君是个很不近人情的人,可是她待人宽厚大方,在魔宫奴们都是真心敬重帝君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曦薇安静地听着。

        侍女见曦薇神色淡淡,才鼓起勇气继续说了下去,“帝君在修行上很勤恳,对敌人杀伐决断,尤其是……”她结巴了一下,“尤其是帝君生的如此好看,待诸位姑娘们又尊敬爱护,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最后一句已经是少女怀春的语气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曦薇笑了笑,如今陈容过的好,她倒也放心了。其实她也没资格担忧陈容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既然她在忙,那我就先走一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奴待会儿会转告帝君,就说少主等候了多时。”侍女行了个礼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曦薇去和长老说了一声,直接离开了魔界回了妖族。赶了一日形程,下着大雨回到了殿里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少主你怎么回来了?”小菊从殿内出来,看到曦薇一声都湿透了,有些担忧。

        曦薇走到了屋檐下,掐了个发诀,身上又换上了一套干净漂亮的衣裳,看着地上的水渍,“让人擦干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小菊习惯了曦薇的洁癖,“是。少主现在休息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嗯。”她点了点头:“你们也回去吧,我这边不必服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曦薇一个人进了房间关上了门,倒在床上睡了一觉,没成想夜里冷,外边又是急雨打芭蕉的,夹杂着轰鸣的雷声,竟然让她睡的很不安稳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想到了解除婚书那天的情景,她做了重生这一世最后悔的事情。她并不知道陈容当是真的如此虚弱,可惜这世上并不是每次都能有反悔药的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只是糟蹋了对方一片真心。

        又想起在魔宫,陈容笃定地看着她、看待陌生人一般,“少主认错人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曾经想着遇见陈容定然是缘分,又在察觉到自己心底的软弱时候狠下心做出了断,她已经预料到了,如果她不阻止,往后便会有了软肋。

        在悬桥之上坐了十多天,直到等来大师姐亲口说的一个答案,甚至还松了口气——自此她无需再记挂这世俗间任何情分。

        而欠了陈容的只能够下辈子偿还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曦薇在黑暗里睁开眼睛,手放在心口上,呼吸有些艰涩。她不敢爱,也不去恨,只要心不动……这一次她就不会输的那么彻彻底底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不必看妖界生灵涂炭,做一意孤行的恶态,跪在泥泞里垂死挣扎……

        曦薇的手缓缓地握紧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少主,不好了,药老被人杀了!”门外传来敲门声。

        曦薇猛然睁开眼睛,下床开了门,徒然灌进来的冷风让她瞬间清醒了过来,“宋清涟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小菊犹豫道:“就是她干的,可是她已经跑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曦薇的脸色瞬间黑了,咬牙切齿道:“封锁妖界,派四君按令诛杀宋清涟,另外,请白桐尊者速速去看望妖帝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药老一死,妖帝的身子自然也就撑不住了。往常她遵守着父亲留下的遗命,无法在尊者眼皮子底下不动声色地处理掉宋清涟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是这一次她竟然如此胆大妄为。

        曦薇冷笑了一声,准备亲自走这一趟。

        相比于妖族的关系紧张,魔族就显得和睦多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容继位后除掉了几个不听话的,杀鸡儆猴,其余人都不敢造次。

        广宇琼楼堆金积玉,丝乐美人奢靡。连园子里的花草都开的格外的娇美鲜艳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容不急不慢地批阅着奏令,身旁的美人安安静静地打着扇儿,目光在陈容身上流连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先下去吧,本尊要休息了。”陈容放下奏令,瞅着美人,语气不容置篆。

        美人诺诺地退下,知晓陈容从不与人过夜。

        古才端着一个锦盒上来:“帝君,方才百赤大人送来奏章,说要请您亲自过目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容理了理大袖,颔首:“呈上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容一一目三行地看完奏章,目露凝重,啧了一声:“这个极乐君果然蠢蠢欲动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西天讲经大会破天荒给陈容下了帖子,她自然得去露个面,可是这一去肯定少则一个月多则三个月的,这魔宫刚刚稳定下来,她确实有些放不下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容忖度着,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:“离大会还有多少日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一个月,除去路途上要花费的时间,便只有二十天左右。”古才回答:“帝君决定要去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当然。”陈容从椅子上起身,负手从高台上走了下来,走到了古才面前,“给本尊查查极乐君有什么可以定罪的地方,与其坐以待毙,还不如先下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古才一愣,弯腰行礼:“是。”又犹豫道:“可是极乐君一脉牵扯甚广,只怕不是那么好动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清理内部自然是会伤筋动骨的,可是若是放任魔族内部一直混沌内斗下去,最后只会元气大伤,加速魔界的灭亡。”陈容也是思虑过了,治理魔族和治理人族不一样。

        像是前任帝尊一样中庸着,待到天族攻来时,不需多少心思,只要挑动内乱便可以让魔族自相残杀,坐收渔翁之利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而且到了这种地位,用利益拉拢极乐君他们显然意义不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一道婀娜的身影前来:“主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古才一看是内宫正得宠的雀歌,没有再说别的就退下了,陈容别的都好,就是在女人这方面太过于宽容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不是说身子不舒服吗?”陈容随口问了一句,对于雀歌不通报就进来的行为不是很满意。

        雀歌笑着抱住了陈容的胳膊,笑意动人:“正是呢,可是奴实在是思念主上,身子不适也不重要了。”她声音一顿:“奴听说魔都西山的花都开了,想去看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容对上她灼灼的目光,勾了下嘴角:“正好本尊也在宫里待得烦闷,那便陪你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雀歌抿唇笑,又说着浓情蜜语,只不过陈容眼底却是清清冷冷的一片。

        第二日陈容便带着雀歌和一众护卫侍从离开了魔宫,浩浩荡荡地前往西山。

        百赤正好在附近办事,看见魔宫的仪仗,忍不住对身边的人道:“这位魔尊怎么小小年纪就有了昏君色鬼的苗头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看她自己生的不是挺美的吗?”百赤一挑眉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人又回:“食色性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却摇了摇头:“难成大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西山浩渺,十里云烟古树丛生,拾阶而上到了顶上便可见一个古朴大殿,两旁是三层高楼,垂帘飞纱,立在悬崖边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倒是个幽静的好去处。”陈容满意地点了点头,眼底却闪过一丝幽暗,“只不过这山崖高不可测,若是掉下去只怕是性命堪忧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雀歌笑容一僵,讪讪道:“这怎么会掉下去呢?主上别吓唬奴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系统嘀咕了一句:“你只身而来,我看你自负,若是翻车了你就知道什么叫做后悔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不一个人来,对方能露出马脚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容笑了笑,揽过雀歌的肩膀,“本尊确实是同你说笑呢,今夜本尊拂云除雾,让你观看满天星宿可好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主上还会这种厉害的法术?”雀歌眼眸亮了亮,惊喜地掩唇,“奴还未曾瞧见过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小把戏罢了。”陈容勾了下嘴角,目露沉思。

        到了夜间,陈容果真一个人立在楼台之上,四周静悄悄的,她背影萧长。身影在昏黄的灯笼下,又有风吹衣袂,有些瞧不真切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挥袖掐诀,山里的烟雾慢慢退去。露出了夜色下的山峦沟壑,青山影影绰绰,叠成了一副水墨画一般。

        狂躁的山风之中夹杂着微弱的呼吸声,对方可以屏息凝气,可是陈容还是听到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闭上了眼睛,灵识放开,侧手抬手往后一拍“啪”一声,一个黑衣人被打飞了出去。

        而攻击接二连三,整个山庄都被包围的严严实实了,陈容飞身上了屋檐,才在屋脊上,背后是云中露出的一轮圆月。

        月亮边缘带着微微的赤红色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们竟然这么沉不住气?”陈容看着立在自己对面的白衣男子,低笑了一声:“既然是要暗杀本尊,怎么不让极乐君亲自出马?”

        对面的人不过是个小喽啰,陈容并不认为这些人能够在自己手下活过三招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是就在这个时候,陈容突然察觉到地动山摇,站稳了转头看向楼下的深渊,那底下竟然云雾不散,翻涌着浓烈的魔气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原来如此。”陈容眸子里倒映着深渊内那错综的银尾和雷电光芒,枷锁在雷云中翻涌着,发出了不甘的嘶吼。

        一个粗糙可怖的大脸挣脱了枷锁,从深渊底下冲击了上来,居然的眼睛锁定了陈容,“吼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容抬手又啪啪啪打上了几道封印,可是巨大的魔力冲击着摇摇欲坠的封印,只怕用不了多久便会出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魔都竟然藏着这么多魔兽。”陈容暗自嘀咕心里也没底气,她若是不处理了,那这魔兽跑进了魔都只怕又是一番的腥风血雨。

        系统犹豫道:“你该不会是想动手吧?你和你说,你这小身板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容笑了一声,拿出玄黑色的大砍刀,抿了抿唇,露出一个笑容,转身对着那些乌压压的小喽啰,“至少要先把这些碍手碍脚的东西清理了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瞬息之间,滔天的魔气碾压耳过,众人还来得及反抗就已经被碾做了飞灰,而翻涌的魔气之下雀歌踉踉跄跄地跑出了屋子,“主上,主上您这是在做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容压根没有多看雀歌一眼,她是将计就计冲着极乐君来的,雀歌自始至终都是极乐君的眼线,她心里知道的一清二楚,别说是雀歌,还有宫里每一个人的底细她都明明白白的。

        这里没有陈容的人,所以她自然不必顾忌。

        楼阁琼台催折,一切都变作了废墟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容转身对着那个暂时安静、可是在底下却依旧不安分甚至是喧嚣可怖的深渊,燃了两道符,唤两位魔君赶来协助。

        百赤就在附近,来的很快,这还是她第一次和陈容并肩,“帝君召臣来,有何事吩咐?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容叹了口气,一脸痛惜:“本尊的爱妾被这深渊里的魔兽吃了,这魔兽实在是凶狠,若是不除去实在是叫本尊心如刀绞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百赤查看了一番,眉头紧紧地皱起:“恐怕需借妖族的束魔宝瓶一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为什么妖族会有束魔宝瓶?”陈容啧了一声,要说天界有还不足为奇。

        百赤解释:“几千年前有一位魔帝求娶妖族女子为妻,为了让对方安心,所以打造了束魔宝瓶给夫人做聘礼,用来管束自己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么变态的吗?”陈容心头瑟瑟,不晓得那魔帝是怎么想的,又问:“那后来宝瓶怎么还在妖族?”

        百赤笑了笑,轻描淡写:“因为那女子没嫁给魔帝,反而用宝物杀死了他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好真实。

        百赤看陈容一副吞了苍蝇的模样,不免有些好笑,魔族痴情种子一大把,在她看来,只要不出意外,这痴情二字和陈容永远搭不上边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如今妖帝垂危,只能找少主借了。”她提醒:“不过这宝物十足的珍贵,只怕不容易借出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容:“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对曦薇避之不及,现在又要舔着脸上去借东西?感觉很打脸的好不好?

        她站直了身子,面容变得严肃了许多,“这魔兽暴戾恣睢,不容小觑。借宝瓶的事就劳你去做了。本尊要盯着这魔兽,在魔都等你归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百赤嘴角抽了抽:“臣和妖族有仇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巧了,本尊也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大眼瞪小眼,半晌过后,百赤终于是在陈容的目光中败下阵来,“臣这就去。”